嘉慶三年那天的夢境,分明是紀老師在懷念故人,卻賴在香魂早散的文鸞身上。
他明知道三兒媳和文鸞是舊相識,因此故意在餐桌上提起來,在三兒媳的驚呼聲中得到一絲心理上的滿足。
我這樣推測并不是無中生有,我手里有紀老師的證據(jù)。在這次夢境發(fā)生之前27年,乾隆三十六年辛卯年(1771年),當時48歲的紀老師寫過一首題秋海棠的詩:憔悴幽花劇可憐,斜陽院落晚秋天。詞人老大風(fēng)情減,猶對殘紅一悵然。
晚秋時分,斜陽院落,一朵憔悴的海棠,強要留住歲月的一抹紅,惹人憐愛,動人惻隱,雖然寫詩人已老大,風(fēng)情大減,卻仍為這殘陽中一抹殘紅悵然。對花想人,想的就是文鸞這個人,有紀老師的文字招供在此,在故事的最末,紀曉嵐委婉交代 :“宛似為斯人詠也。”
可見從48歲到75歲的這27年的歲月,紀曉嵐一直在想著這個叫文鸞的女子。可謂一生不忘。文鸞并非風(fēng)華絕代有才有識的女子,何以紀曉嵐如此不忘?
有一種愛情心理,姑且叫戀鄰家女孩心理。年少時,識一女子,未必美麗,但清麗;未必驕人,但可人,或許就是鄰家女孩那種。你和她之間存在著愛情的可能性,這種可能性后面延續(xù)著無限的美好性,但沒有變成現(xiàn)實性,那些美好性只能靠想象去修補了。你們之間只是曾經(jīng)在愛情數(shù)值上無限接近而已。
到老時,你或許會想起她,未必是懷念此人,而是懷念自己曾經(jīng)陶醉的一種若有若無的愛情氛圍,你故意在與你與她都相識的人當中透露出來,無非是要博得別人驚呼一句:是啊,你和她挺可惜的。當初愛情的可能性在被人的驚呼中得到印證,在別人的惋惜中寄托自己的情懷。
沒有實現(xiàn),所以美好,所以懷念,紀曉嵐犯的就是這種戀鄰家女孩心理。
紀曉嵐懷念準戀人的詩:
憔悴幽花劇可憐,斜陽院落晚秋天。
詞人老大風(fēng)情減,猶對殘紅一悵然。(廣州日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