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蕭景墓石刻遭偷拓前后對比圖。下圖中部分碑文已被墨汁覆蓋。 本報通訊員 崔興毅攝
近日，中國古跡遺址保護協會會員方青松向記者反映：南京棲霞區(qū)的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南朝蕭景墓石刻慘遭污染，情況十分嚴重。記者趕赴現場發(fā)現，文物確實存在被損壞的痕跡，墨汁從墓碑上面“淋”到墓碑底部，墓碑上的碑文也已模糊不清。究竟是什么人在破壞古跡？他們此舉的目的何在？“盜字”背后是否存在黑色產業(yè)鏈？對此，記者進行了采訪調查。
“國?！蔽奈飸K遭“黑手”
9月25日下午，南京文物保護志愿者來到位于棲霞區(qū)十月村的南朝蕭景墓考察，發(fā)現這處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遭到損壞。據其中一名志愿者介紹，在高約6.5米的蕭景墓神道石柱上，黑色的墨跡清晰可見，從上一直“淋”到石柱的基座部位，上面的部分碑文也已被墨汁覆蓋?！笆袭敃r還有2塊磚頭，我們在附近地面上還撿到一幅留有墨香的字。”方青松說，“我問了周邊的百姓，他們說看見有人來這里拓字，架著梯子爬上去的。拓了好多張字之后，就跑了?！狈角嗨赏茰y，那張被志愿者們撿到的字，可能就是不法分子拓完字之后，慌張?zhí)优軙r丟在現場的。
據方青松反映，近期類似的石刻遭污染事件已發(fā)生多起，就在9月20日，同樣是在棲霞區(qū)，另一處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蕭憺墓石刻也遭遇類似污染。“這些留在文物上的墨跡短時間內難以清除。如果是普通墨水，對文物的破壞還小些，但不法分子往往使用化學成分較大的墨水，一旦浸入到石刻中，會對文物造成不可逆轉的‘硬傷害’?！币幻驹刚吒嬖V記者，不法分子在拓字時野蠻粗暴，在文物上架梯子、墊磚頭，如果不及時加以制止，后果將不堪設想。
就在9月25日當天，方青松向南京市和棲霞區(qū)的文物保護部門反映了這些情況，但在26號，他再次去現場時，發(fā)現蕭憺墓石刻旁又立起了高約5米的梯子，偷拓者已不見蹤影。記者也曾多次到現場調查，發(fā)現墓碑上的墨汁一直未被清洗，直到10月6日，記者再次前往調查，才看到有工作人員在清洗被污染的墓碑。據了解，棲霞區(qū)文化旅游局已經做出為蕭憺墓石碑安裝監(jiān)控的決定，但記者尚未在石碑周圍發(fā)現任何監(jiān)控設施。
黑色產業(yè)鏈：有市場就有偷盜
墓碑上拓印的文字，究竟有多大價值？記者采訪了一些書法專家后了解到，蕭景墓碑文上的字是價值極高的南朝梁時“反左書”。此字體在現今發(fā)現的南朝陵墓神道石柱上僅有二例：其中一處便是南京蕭景墓神道西側的石柱?？涤袨橘澠洹案觋?，出鋒布勢”“尤為異寶”。梁啟超稱“南派代表，當推此碑”。根據我國《文物保護法實施條例》規(guī)定，復制、拓印一級文物，應當經主管部門審核并報國務院批準，且限量拓印，主要用于研究，絕不允許在市場上銷售。
但是調查中記者發(fā)現，南京不少地方仍在暗中進行拓片交易。在南京一家古玩店，記者提出想要購買拓片，但工作人員說他們不賣拓片。記者連問了好幾家古玩店，沒有任何收獲。于是記者聯系了一位古玩收藏家。他向記者透露，古玩店的人非常謹慎，進行拓片交易一般會用暗語，看記者面生又不會講暗語，自然不會輕易泄底。他帶記者來到一家古玩店，經過一番“交涉”，老板果然同意帶記者看拓片。在古玩店的內院，只見墻上掛著各式各樣裝幀精美的拓片。據老板介紹，根據所拓之字的價值及裝幀的程度，拓片價格有高有低，最便宜的幾百元，多則上千上萬元。“拓片是唯一能夠一比一復制實物的方式，尤其是對一些名家書法作品，拓片具有很高的還原度。”古玩店老板對記者說。
“因為有市場，所以偷盜行為屢禁不止?！狈角嗨煞治稣f，南朝古跡蕭憺墓周圍原本有鐵柵欄，并且還上了鎖，就是為了避免人為損壞文物。但在9月20日，當他來這里考察時，發(fā)現鐵門上的鎖被換了。“他們肯定是把鎖撬了，換成自己的鎖，這樣他們就可以隨時開鎖進去私自拓片了?！狈角嗨筛嬖V記者，至于這個換掉鎖的人究竟是誰，無從知曉。有關部門還未采取相關的保護措施，著實讓人擔憂。
如何讓文物遠離污染？
在記者調查期間，棲霞區(qū)十里村的村民告訴記者，偶爾也會有警察到景區(qū)附近巡查，但拓字的行為依舊在發(fā)生，珍貴文物“危在旦夕”。
那么，究竟如何避免類似事件再次發(fā)生？
在方青松看來，當務之急是要對此次事件進行徹底調查。請文保專家對石柱的破壞情況進行鑒定，對嫌疑人進行追蹤，依法沒收拓片和作案工具，并根據鑒定結果依法進行處罰，以儆效尤。同時，也要加大文物巡查力度。文保部門必須對野外文物進行立體保護，即文保人員巡查、志愿者巡查以及和當地政府、附近企業(yè)、住戶形成聯動，形成立體保護網絡。除此之外，還應建立文物安全預警，利用視頻監(jiān)控和物聯網技術，劃定文物周邊一定區(qū)域為安全警示區(qū)。通過對文物及周邊區(qū)域24小時不間斷的影像記錄，對闖入者進行重點監(jiān)控和安全預警，建立文物“入侵檢測系統(tǒng)”。
南京著名文化學者薛冰在評論石刻被污染事件時建議：“像南京這樣的歷史文化名城，應有單立的文化遺產保護局，作為文物保護法的執(zhí)法機構?！?/p>
記者采訪了多位文保專家，總結他們的觀點，文物保護尤其是田野文物保護應做到三個方面：一是要完善文物監(jiān)管的法律制度，嚴厲打擊損壞文物的違法犯罪活動，引導民間力量來保護文物古跡。二是要對文物進行實時監(jiān)測和預警，對文物易遭受的自然災害進行提前預防。三是要打擊在市場中非法經營盜掘和倒賣文物及文物復制品的違法行為。沒有買賣就沒有偷盜，對于非法進行文物買賣的場所，必須依法從嚴從重處罰。(本報南京10月7日電 本報記者 鄭晉鳴 本報通訊員 崔興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