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著洛水長大的我,最了解洛河的喜怒哀樂:春天它是歡快的少女,帶著些許羞澀,涓涓而流,甜蜜和順;夏天它是暴躁的漢子,壞脾氣見勢即發(fā),洶洶而來,悄然泄去;秋天它是成熟的婦人,盈盈于岸,溫婉又莊重,深沉而內斂。
而冬日的洛河呢?便是我那古稀老父,清臞消瘦,周身血脈緩行慢走,近乎干癟,讓人心疼!幾多蒼涼,幾多凄迷,使我常常想張開雙臂,深情地靠近它,擁著它,一程提攜,一路相陪。
這不,我又于黎明去學校,傍河前行,洛河周遭一片寂靜,霧靄像輕柔的白紗,罩著遠山和村落,繞著堤兩邊高高的楊樹和梧桐。
隨著遼遠的犬叫雞鳴,霧漸漸退開,東方有了亮色,才可以騎上車子。而河水似乎經過一夜沉睡煥發(fā)了精神,用無法形容的美妙聲音愉悅著我的耳膜,好似鋼琴王子理查德在用低音彈奏著《水邊的阿狄麗娜》。樂曲趕走了孤行的寂寞,我不由得搖著車鈴相和,一夜的郁悶隨著樂曲像霧一樣淡遠,消匿了蹤跡……
隆冬,洛河有的地方幾近斷流,但每隔一段仍有深不見底的潭,如深邃的眼眸。潭里蓄著長長的綠藻,覆著魚、蝦、蟹甚至鱉們。所以,那些不懼冷的水鴨,清晨就來駐足,它們不像是在覓食,倒像是來享受這晨曦中的寧靜,悠閑地游過來,又游過去,絕不弄出一點兒聲響,不像正午或傍晚那樣嘈雜和喧囂。
天邊的紅云慢慢映過來,水成了紅的,鴨也是紅的,大大小小的石頭是紅的,而河灘里枯黃蓬亂的蒿草,也像是火在燃燒。
紅云漸退,太陽就要升起,放眼望去,南山腰上的四五棵矮松上,舉著耀眼的棉花團兒,那是還沒睡醒的鶴,任憑陸陸續(xù)續(xù)上學孩童長呼短喚,依然故我。好心的女孩用手做了喇叭,喊:“大鳥——小心啊——別掉下來——”
我笑了,笑得由衷而自在。
洛河,一天三晌,一年四季,變換著角色,變換著景物,深深的慰藉著我的靈魂。河兩邊田埂里多起來的農人,咳嗽著,響響地在界石上磕著镢頭;河堤上成群的小鳥兒,忽而聚攏,忽而云散,還有梧桐樹上花喜鵲矯情的吵鬧,無一不是我親愛的、我眷戀的,我時時刻刻愿與她相依相隨,不離不棄。(商洛日報 作者:趙巧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