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洛日報 - 商洛之窗訊（羅新鋒）甲午盛夏，我偶然回鄉(xiāng)，不經意間路過古城中學，只見氣派的電動大門、高聳的教學大樓、寬闊的操場，還有著名書法家何伯群題寫的校名校訓，儼然一個現(xiàn)代化的時髦的高等學府。
時代變遷，物換星移。站在古中門前，像是多年旅居在外的游子，又一次回到了母親的懷抱，心中的思念和感慨，似乎有萬語千言想對母親訴說，卻又不知從何說起。慶幸的是，母校沒有因歲月的更替而變得蒼老，反而愈加地年輕起來，使我感到既親切又陌生，既激動又彷徨。不知母校還認不認得我這個當年只會舞文弄墨的貧寒書生。
說來慚愧，那時高考制度還沒放開，九三級文科兩個班，只考上我同桌一人。至今感到未能給母校臉上貼金而倍覺汗顏。然古中的一草一木，以及昔日求學的經歷卻如在眼前，夜夜縈繞于我的夢鄉(xiāng)。
印象最深的是會議室門前，古柏環(huán)繞藍磚砌就的花園里，有一大叢海棠，長得異常茂盛。每年春季，勁挺的枝丫掛滿盛開的海棠花，姹紫嫣紅，像一簇熊熊燃燒的火焰，開得分外嬌艷，花期也長，煞是惹人喜愛。葉子只是在花的后期，才慢慢地伸展開來，蓬勃成一片醉人的綠色。我常感嘆，許是古中的脈相風水好吧！也只有斯地才能長出這般美麗的花朵！會議室后是三排平房，左右分開，從南到北，依次是高一至高三教室。二三年級教室之間，就屹立著一棵一人多粗的歪脖子榕樹，盛夏，榕花于綠葉間開得粉紅嬌嫩，紅花綠葉，相映成趣，就如巧施淡妝的妙齡女子，頭頂朝霞，在晨曦中微笑佇立，攝人心魄。坐在教室中讀書學習，累了，望一眼窗外，盛開的榕花和淡淡的清香撲面而來，讓人倦意頓消而精力倍增。
那時，我家姐弟多，家貧少吃缺穿。步行五里求學，背一黃帆布布袋蕃饃、黑\饃，一罐頭瓶咸菜、酸菜，要吃上三天，上頓下頓都是糝子糊湯。半大小伙肚子肯餓，下課了，家庭富裕的同學，去教師灶買剛出籠的白蒸饃，狼吞虎咽吃地有滋有味，我那不爭氣的肚子愈加感到饑餓難忍，又怕同學見我吃黃饃黑饃笑話，常于桌斗里擰一塊蕃饃，握在手心，趁人不備，塞進口中，低頭咀嚼，聊以充饑。熬至放學鈴剛響，便伸手去抓碗筷，若是老師延時，堂下同學拿筷子勺子把洋瓷碗敲得叮當作響，以示抗議，老師一出教室，同學們爭先恐后以百米速度沖向灶堂。一個窗口，幾百人打飯，你擠我我擠你，看誰的力氣大，場面一時失控，像打仗一樣，蔚為壯觀。力氣小、膽小的只有站立一旁，流涎靜觀。時不時就有人被擠得掉進一人深的灶坑，跌折了手腳，糝子飯倒得到處都是，幾位女同學粉嘟嘟花一樣的臉上也未能幸免，燒得起了雞蛋大的水泡。自感有菩薩心腸憐香惜玉的我，常唏噓不已。后來，校長安排教師輪流監(jiān)督，排隊打飯，場面始有好轉。要不我們這些謙謙君子、柔弱學妹，也只有啃冷饃充饑的份了。
高中生好面子，愛虛榮，那時的我也未能脫俗入圣。記得那年秋天，一場連陰雨下了好幾天，周三已是彈盡糧絕，因沒帶傘，又兼道路泥濘，就沒回家取干糧。周四在教室里正愁如何填飽肚子，一抬頭，戴著瓜皮帽、挎著圓籠子、一件黑色圓領對襟布衫、須發(fā)皆白、兩腳黃泥的爺爺出現(xiàn)在了教室，同學們齊刷刷地看著這個出土文物般的老爺爺，別的同學的家長可都是西服革履啊。騷的我臉紅耳赤，慌忙接過沉甸甸裝著饃和菜的圓籠籠，將爺爺推出了教室。過后想起，那時的我是多么的幼稚和無知！爺爺為了給我送干糧，肯定起了大早，深一腳淺一腳地走了五里泥濘的山路，也不知跌了多少跤，而我卻……如今爺爺早已駕鶴西游，在極樂天堂安享天倫，不知我遲到的懺悔還能否得到爺爺?shù)恼徑夂蛯捤 ?br />
那時住宿的條件也差，床是一溜通間的大床板，宿舍低而潮，土屋土墻土地板，是跳蚤和臭蟲的樂園，咬得人身上到處都是疙瘩，身上常癢癢，夜夜把長條凳放到床上，爬在上面寫作業(yè)。一次，十二點多了，校長來查宿舍，推門進來，一看，飽含深情地說了句：“娃呀，不早了，睡吧！”那份關愛與心痛，讓人鼻子一酸，感動良久。后來，我實在受不了那股霉味、尿騷味和蚊蟲的叮咬，便搬到教室去睡，晚上下自習后，待同學走完，把條桌一并，鋪上被子，就算有個窩了。夏天還好對付，一到冬天，三間大的教室拔涼拔涼，窗子的玻璃早已破損，多用油紙去訂，洞亦尤多，深夜西北風呼呼地吹，雪花也鋪天蓋地地下，晚上常被凍醒好幾次，如今的老寒腿就是那時所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