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他精神振奮的樣兒,說得有鼻子有眼的,我也相信地點了點頭。他是個心中有數(shù),點子多的人。
3月9日一早,天上飄起了雪花,老鄭陪我到七組住的最高的一戶。到這家門口雪大了,那山畔的野桃花和雪花都難分辨了。這家主人黃存耀老人走到場邊,笑著說:“貴客來了,快,屋里坐。”他讓我們坐到家里西邊墻根,那里有個坑燒著火,那面墻被柴火熏得黑又亮,空里吊的一吊子臘肉已熏得泛黃,油都浸出來了。鄭支書告訴我山里人就是這樣熏臘肉的。我掏出筆記本問著做記錄,老黃的老婆說話不太清,腦子好使,走過去把電燈打開。老黃見到我們也有些感動,說:“我都66歲了,24歲就入黨的,還當過村干部。原來想搬下去住,報過幾次。”鄭支書告訴我,分散安置指標少,還得想法爭取。支書拉著老黃手說:“過去咱不是一個村,如今成了一個村了,一家人不說兩家話,有啥只管說。”老黃跑到里屋,好一會兒才端出一個紙杯子,說:“來,嘗我才窖出來的酒,包谷酒。”老鄭遞給我,我舔了舔,烈烈的,他又端上邊喝邊說話。他讓老黃在屋后面散養(yǎng)土雞,老黃說:“我也這么想來,就是沒錢。”支書一拍他的手,說:“沒錢有我哩么,只還本錢不要利息。雞娃子都讓給你做好防疫送來。”說得老黃核桃皮似的臉泛出笑意。
在返回的路上,鄭支書告訴我,群眾倒的自己釀的酒是對你最高的待遇,再不能喝都要喝完,不然他覺得你瞧不起他。我說么,他喝得臉都成關(guān)公了還喝。他喝完,老黃高興地直搓手。他又對我說:“群眾不聽你咋說,只看你咋做。”這個春節(jié)一組衛(wèi)光榮男人死了,才四十來歲,她又是個不靈醒的人,兒子在縣城上中學(xué)。他去了二話沒說,先給掏了1000元,又給籌了4000多元,看著安葬好。周圍人都說他的好哩。
他這個“擔保支書”,給群眾擔保貸款,幫助脫貧致富,卻苦了自己。妻子也埋怨:“咱不沾別人的了,也不能光往里貼呀,咱也要過日子哩呀。”妻子說歸說,誰要是尋到門上,她又是火急火燎給支書打手機。這不,前兩天,二組的劉偉要貸10萬元,要在縣城開服裝店,是妻子電話催著他到信用社辦了擔保手續(xù)的。
村上只要是發(fā)展經(jīng)濟、娶媳婦、蓋房子,不管三萬五萬十萬八萬,他都給擔保。那些賭博干不正當事的,他一概不給擔保。信用社放出話“沒皂河村擔保支書搭話,誰都別想貸到款。”
他心里也有犯難的事兒。有幾戶貸款四五年都沒還。像鄭偉,在西安做生意貸了10萬元,賠了,光利息他就給墊付了8000多元,人現(xiàn)在到廈門發(fā)展去了;吳世忠在溝垴上住,人也笨,他幫助貸款在溝口買了房子,利息他就給還了1萬元。他在鎮(zhèn)上也買了房也要花錢,只有東拉西借了,不失信于信用社,也不難為困難戶。他說:“再難,一想到自己這個‘擔保支書’的稱號,就啥也不怕了。”
貧困戶黃同千,一家四口人,從山上搬下來貸了5萬元。他告訴老黃說:“利息我先給墊上,你在老莊子養(yǎng)豬一年也賺一兩萬,我再爭取政策扶貧三萬,今年就能還完。”老黃木木地說:“那,那咋謝你么。”“你日子好了,就是最大的謝。”鄭支書朗朗地說著。
走到七組吳秋明家門前。這是土雞散養(yǎng)合作社的負責人。鄭支書手機響起了,是信用社打來的電話,他大聲說:“主任呀,今年無論如何給我留100萬元的貸款指標。我擔保,脫貧任務(wù)重,產(chǎn)業(yè)都是現(xiàn)成的,好!好!回頭讓我老婆給你炒臘肉吃。”
說著,他朗朗地笑了,笑聲在山谷里回蕩,嚇得大片地里網(wǎng)內(nèi)的散養(yǎng)雞一起昂著頭看,像雄偉壯觀的列隊“雞士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