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徽、獎牌、制服、場館相關設計演繹中華之美
冬奧中國風
美國雪橇運動員薩默·布里徹和隊友們在冬奧村里跟著智能AI學習打太極拳，下腰、抬腿有模有樣；英國鋼架雪車選手馬特·韋斯頓在社交媒體曬出自己寫的“奧林匹克”春聯(lián)，并配文“享受迄今為止奧運會的每一個細節(jié)”；戴著6個“冰墩墩”徽章進行賽前報道的日本記者辻崗義堂癡迷冬奧會吉祥物“冰墩墩”，多次在報道中向觀眾推薦……冬奧賽場內外，勁“吹”中國風。
北京冬奧會既是體育健兒展現(xiàn)體育精神的全球盛會，也是我國展示綜合國力和文化自信的重要窗口。作為世界體育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中國冰雪文化經(jīng)歷了怎樣的發(fā)展？傳統(tǒng)文化被越來越多運用于大型賽事的相關設計中，這對講好中國故事有何作用？
中國傳統(tǒng)冰雪文化是世界體育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其內涵從適應自然、抵御外敵向休閑娛樂、觀賞競技演變
42年前，第十三屆冬奧會在美國普萊西德湖舉行，中國冰雪健兒首次出征冬奧會，五星紅旗在奧林匹克冰雪賽場飄揚。中華民族與冬奧會的緣分就此結下，而這個民族與冰雪運動的故事，早在一萬年前已然開始。
據(jù)北京體育大學教授、博士生導師黃亞玲介紹，關于冰雪運動的起源眾說紛紜，其中新疆阿勒泰市發(fā)現(xiàn)的巖畫中展示了古人滑雪狩獵的內容，這是世界上已知較早的滑雪運動雛形。
舊石器時代晚期，狩獵是人類獲取食物的重要來源之一。冬季的冰天雪地給狩獵帶來挑戰(zhàn)，為了能夠適應自然環(huán)境繼續(xù)生存下去，“雪上狩獵”應運而生。被發(fā)現(xiàn)的新疆巖畫上繪有許多動物形象與滑雪人形象線條圖形，幾個腳踏滑雪板、手持單桿滑雪人的圖像栩栩如生，這不僅給滑雪運動的起源提供了依據(jù)，更是滑雪運動促進人類社會生產(chǎn)的最早體現(xiàn)。經(jīng)考古學家的初步鑒定，該巖畫屬于舊石器時代晚期，距今已有一萬年左右。
隨著生產(chǎn)技術的不斷進步，冰雪運動的作用不再僅限于生存，開始向娛樂和競技轉變。自宋代開始，關于冰雪運動豐富生活的記載逐漸出現(xiàn)，包括堆雪獅子、制作“雪花”“雪燈”等。
到了清代，我國傳統(tǒng)冰雪運動的技術水平和藝術表現(xiàn)已經(jīng)達到較高的水準，其中以“冰嬉大典”為典型代表?！氨掖蟮洹北还谝試祝瑤缀趺磕甓荚诨蕦m舉行。除了休閑娛樂的功能之外，它還能通過盛大的活動邀約各國使節(jié)，是清政府外交的重要途徑。
為了與雪共存、與冰共生，我國古代勞動人民因地制宜地開展各項生產(chǎn)和生活勞動，并從學會抵御冰雪，逐漸發(fā)展到善加運用冰雪。從冰上搶登到短道速滑，從雙飛燕、大蝎子、千筋墜、金雞獨立、哪吒探海等花樣冰戲到花樣滑冰、冰上舞蹈，從滑雪到跳臺滑雪、高山滑雪，從雪爬犁到雪橇雪車……傳統(tǒng)冰雪運動中，已經(jīng)可以看到現(xiàn)代奧林匹克運動的相似形態(tài)。經(jīng)過不斷發(fā)展，最終創(chuàng)造出內容豐富、特色鮮明的中國傳統(tǒng)冰雪運動文化。
中國傳統(tǒng)冰雪文化是世界體育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中國文化理念也體現(xiàn)在冬奧項目之中?！皬捻椖勘旧韥砜?，某些冬奧項目的競技方式與中國文化中提倡的理念不謀而合。比如，花樣滑冰項目的評分標準，技術難度并非唯一標準。除了更快、更高、更強、更團結，還注重對整體性的要求，這是中國文化理念所倡導的，與武術項目的表演性、觀賞性有著異曲同工之妙?！秉S亞玲說。
漢字、篆刻、剪紙、傳統(tǒng)色彩、歷史文物共同演繹冬奧設計的中華之美
從冬奧會開幕式上的二十四節(jié)氣倒計時，到冬奧會徽、吉祥物、火種燈，再到獎牌、制服，每一處細節(jié)都展示著中華文明的深厚底蘊。
漢字是中國文化的肌理骨干，也是傳承中華文明史的重要載體。北京冬奧會的會徽以漢字“冬”為靈感來源，將抽象的滑道、冰雪運動形態(tài)與書法、剪紙藝術結合。會徽下方的“BEIJING 2022”印鑒則汲取了中國剪紙的特點，增強了字體的文化內涵和表現(xiàn)力，也體現(xiàn)了與會徽圖形的整體感和統(tǒng)一性。
體育圖標設計同樣以中國漢字為靈感來源，以篆刻藝術為主要呈現(xiàn)形式，偏重“漢印”風格，透過刀鋒所體現(xiàn)出的書法筆意與方寸間的高妙布白，將書法與鐫刻相結合，方寸之間，氣象萬千。值得一提的是，該圖標與北京2008年奧運會會徽的設計理念遙相呼應，這既是北京這座“雙奧之城”留給世界獨特的文化印記，也體現(xiàn)了奧林匹克運動的文化傳承。
據(jù)統(tǒng)計，我國目前有不可移動文物76.7萬處、國有可移動文物1.08億件(套)。如何讓收藏在博物館里的文物、陳列在廣闊大地上的遺產(chǎn)活起來？將它們深度融合在現(xiàn)代設計中，這是北京冬奧給出的回答。
西漢長信宮燈被譽為“中華第一燈”，是河北省博物院的鎮(zhèn)館之寶，也是北京冬奧會火種燈的靈感來源。長信宮燈設計十分巧妙，宮女一手執(zhí)燈，另一手袖似在擋風，實為虹管，用以吸收油煙，既防止了空氣污染，又有審美價值?；鸱N燈也汲取了這一創(chuàng)意，并借“長信”之意，表達了人們對光明和希望的追求和向往。而儀式火種臺則采用了中國傳統(tǒng)青銅器——尊的曲線造型，基座沉穩(wěn)，象征“地載萬物”。
北京冬奧會和冬殘奧會的獎牌“同心”表達了“天地合·人心同”的中華文化內涵?？此坪唵蔚莫勁圃O計，背后蘊含著人與自然的思考，以及源遠流長的“中國式浪漫”。
冬奧會獎牌設計團隊負責人杭海介紹，這次獎牌設計的靈感與2008年一樣，都是來自于中國的玉璧。古代的玉璧有三環(huán)也有五環(huán)，展現(xiàn)的是春分、秋分、夏至、冬至的日行軌跡，表達了古人對人與自然關系的思考?！霸O計時剛好趕上疫情嚴重時期，我們更加反思人與自然的關系，所以想傳達的主題是人與自然相互依存，對大自然要保持敬畏之情。”此外，獎牌正面每一環(huán)做了打洼處理，這種打洼的方式叫做弦紋，在古代青銅禮器跟玉中都很常見。弦紋可以讓獎牌在轉動的時候，在不同的角度展現(xiàn)不同的投影?！皷|方傳統(tǒng)美學就是這樣，看起來是平淡的，端詳起來是雋永的?！焙己Ｕf。
“看遍世間繁華，方知國色傾城”。霞光紅、長城灰、天霽藍、瑞雪白，這些冬奧色彩系統(tǒng)中的主色勾勒出冬奧會恢弘場景與空間意境，以及冬奧會制服的中國韻味。工作人員和技術官員制服中的“霞光紅”，取自北京冬季初升的太陽與霞光，是溫暖與希望的象征；志愿者制服中的“天霽藍”，是中國傳統(tǒng)陶瓷珍品霽藍釉的顏色，發(fā)色沉穩(wěn)、具有寶石般光澤；制服的調和色“瑞雪白”，象征著在白雪覆蓋下的世界純凈高潔，“瑞雪兆豐年”的吉語也契合北京冬奧會的舉辦時間——春節(jié)。
冬奧場館建設融入諸多中國元素，現(xiàn)代建筑與自然山水、歷史文化交相輝映，體現(xiàn)中華文化和中國氣質
雪游龍、雪飛燕、雪如意、冰絲帶……幾乎每一個冬奧場館，都有屬于自己的中國“姓名”。作為城市的名片和地標，北京冬奧會場館設計不僅符合城市總體規(guī)劃要求，體現(xiàn)大國風范和魅力，同時也充分與中國傳統(tǒng)文化相結合，彰顯出中國元素的魅力。
從兩千多年前的西漢開始，中國被稱作“絲國”，絲織品大批運往國外，開啟了具有世界歷史意義的東西方大規(guī)模商貿(mào)交流。兩千多年后的今天，被稱為“冰絲帶”的國家速滑館成為北京冬奧會的標志性建筑，繼續(xù)向世界展示東方魅力。
作為賽時大道速滑比賽場地，國家速滑館內將產(chǎn)生14枚冬奧金牌。運動員在“冰絲帶”的高速冰道滑行時，帶出的軌跡如同絲帶，絲帶外立面透明的玻璃體上裝飾著宛如冰晶的白色花紋，仿佛披上了一件晶瑩剔透的冰雪外衣，也將冬奧體育文化與“誰持彩練當空舞”的中華之美融為一體。
“冰絲帶是把堅硬的冰設計成柔軟的絲帶，這蘊含了中國人思維中對自然的敬意和剛柔相濟的智慧。”國家速滑館、國家游泳中心冰壺賽場設計總負責人鄭方表示，從材料上考慮，冰應該是質地堅硬的，但經(jīng)過設計的思考，冰變成了彎曲編織的絲帶。“這是一種剛柔并濟的感覺，包含中國傳統(tǒng)的智慧?！?/p>
奧運場館的一磚一瓦，都可見中華文化流淌其間。
國家雪車雪橇中心采用了中華文化圖騰“龍”的創(chuàng)意，16個角度、坡度不同的彎道，俯瞰下去正如一條蜿蜒的游龍盤踞在山脊之上，被形象地稱為“雪游龍”；國家高山滑雪中心整體輪廓就像一只振翅欲飛的燕子，運動員滑行時也猶如飛燕馳雪，因此得名“雪飛燕”；北京冬奧村中心花園的設計靈感，來自清代乾隆年間的中國傳統(tǒng)冰上體育活動圖卷《冰嬉圖》，加上景觀植物，營造出中國古典園林的意境；延慶冬奧村采用低層、高密度的“山村”式建筑布局，既展現(xiàn)出北方山居的文化特色，又不破山形、不奪山景……
“在建筑設計領域，中國人更傾向于承認不同矛盾要素之間存在調和的可能性。”清華大學建筑學院院長、北京冬奧會張家口賽區(qū)設計總負責人張利介紹，首鋼滑雪大跳臺的設計融入了敦煌壁畫中“飛天”飄帶的元素，并在跳臺整體顏色上采用了以冬奧會徽色彩為基調的漸變方式。整體顏色偏冷，起跳區(qū)黃色和紅色的漸變節(jié)奏加快，使暖色調在接近地面時結束，實現(xiàn)不同飄帶向天空飛舞的效果，盡力呈現(xiàn)出大跳臺向空中騰躍的形象。“尤其是運動員從跳臺頂端出發(fā)時，能透過山谷看到遠處的明代長城遺跡，這種視覺場景會正向影響到運動員對于冬奧場館的記憶。”
無聲的建筑描述著立體的中國形象?！熬捅本┒瑠W會場館設計而言，北京、張家口、延慶三個賽區(qū)的場館都由中國建筑師支持設計，承載了眾多中國傳統(tǒng)文化元素，這就是文化自信的表現(xiàn)?！睆埨硎荆本┒瑠W會將向世界展示一個更加開放、尊重自然、重視可持續(xù)發(fā)展，也更加愿意和世界一起分享的中國形象。
以文化自信向世界講述中國故事，新時代中華文化和體育的結合仍有挖掘空間
2021年11月16日，“一起向未來——北京冬奧推介會”在法國巴黎中國文化中心舉辦，來自中法兩國的文化、藝術和體育界人士、華人華僑代表等100余人出席了活動。中心新媒體專員結合視頻、圖像、文字向代表們展示了會徽、體育圖標、吉祥物、火炬、獎牌等蘊含中華傳統(tǒng)文化內涵的冬奧設計圖形元素。法國建筑師貝爾納·德穆蘭對此表示：“北京冬奧場館恢弘、現(xiàn)代，其中蘊含的科技和智慧更是令我大為震撼。我相信北京冬奧會一定會給全世界帶來驚喜?！?/p>
作為東道主，中國利用冬奧會這一國際性體育賽事，以深厚的文化底蘊講述中國故事，吸引全球矚目。不僅在冬奧的舞臺，積淀五千年歷史的中華傳統(tǒng)文化也越來越多地滲透在各類國際賽事中，通過體育運動這一紐帶不斷擴大世界影響力。
200多天后，另一場展示中國形象的國際賽事——第19屆亞運會將在杭州開幕。從目前公布的相關設計中，能感受到濃濃的江南情、中國味——會徽“潮涌”的主體圖形由19條正負形線條組成扇面，極具中國文化辨識度，色彩則來源于“日出江花紅勝火，春來江水綠如藍”。吉祥物“宸宸”代表京杭大運河，頭頂舉世罕見的錢江潮，額頭嵌以拱宸橋的圖案；“琮琮”代表良渚古城遺址，頭部裝飾的紋樣取自良渚文化的標志性符號“饕餮紋”；“蓮蓮”源于西湖接天蓮葉，蓮葉頂端裝飾著“三潭印月”的形象，展現(xiàn)精致和諧、大氣開放的人文精神。
“藝術與景觀設計有助于將現(xiàn)代科技與傳統(tǒng)文化緊密結合，在體育賽事中深刻融入中國傳統(tǒng)思想?！秉S亞玲表示，在各項目、各級別的賽事中，傳統(tǒng)文化通常以會徽、吉祥物、獎牌、服飾核心色彩圖形、體育圖標、地標建筑、廣告標語等藝術設計的形式出現(xiàn)在各類賽事中。其中，我國傳統(tǒng)文化在奧運會會徽的設計上體現(xiàn)得尤為明顯，兩屆奧運會會徽都展現(xiàn)了中華民族悠久博大的文化底蘊。
值得注意的是，當前體育賽事中運用的文化元素一般以中華傳統(tǒng)文化為主。在新時代中華文化和體育的結合上，如何進一步挖掘新的可能？
“核心之處在于高度的文化自信，我們需進一步深入挖掘中華文化內核。在文化與體育相結合的過程中，不能淺顯地僅把各種文化元素堆疊起來，而是要找尋與體育的共通之處，這樣才能確保進一步的有機結合。”
黃亞玲指出，國外體育項目如果不經(jīng)過中華文化的解讀，直接沿用西方文化理念，會導致我們對國外的體育只能了解其表淺；另一方面，國內傳統(tǒng)體育項目在對外輸出中，如果不通過當?shù)匚幕M一步解讀，也無法保證對方能夠接納。因此，應在進一步深入挖掘中華文化精髓的同時，找尋中華文化與其它文化的中間地帶。適度打破中西文化壁壘，可以促使國外體育“走進來”和中華傳統(tǒng)體育“走出去”變得更加順暢。
本報記者 沈東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