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伯伯非常喜歡我的兒子陳正烈,一直與他以“老同志”“小同志”相稱,當時彭伯伯的書架里放著一對木雕書架,是越南國防部長武元甲大將贈給他的,彭伯伯很是珍惜,始終留在身邊。小家伙第一次到彭伯伯家里就喜歡上它,此后經常拿這對書架玩耍,彭伯伯每次都是小心翼翼地把它放回原位。一直到彭伯伯調到成都擔任“三線”副總指揮走之前,才叮囑警衛(wèi)參謀把這對書架作為禮物送給正烈,勉勵他好好讀書,長大多為國家做貢獻。至今,我們家始終保存著這份珍貴的禮物,作為對彭伯伯深厚感情的寄托。彭伯伯知道“小同志”嘴饞,就讓警衛(wèi)參謀景希珍騎著摩托車從海淀菜市場花5角錢買來兩斤小黃魚,自己燒火熱油炸小魚。小家伙一聞到魚腥味就跑過去,圍在鍋臺邊眼巴巴地瞅著黃燦燦的小魚,彭伯伯就把剛炸好的一條小魚遞給他,小家伙也不怕燙一股腦全塞進嘴里,伸出手便要,彭伯伯又遞給他一條,一條小魚還沒下肚伸手還想要,彭伯伯揮了揮手笑著說:“讓你這個‘小同志’嘗嘗生熟,喂飽你這個小饞蟲大家就沒得吃了,等開飯大家一起吃吧。”每次看到我們這些烈士子弟狼吞虎咽的吃相,彭伯伯的臉上總是掛著慈祥的笑容,眼睛里總閃爍著欣慰的目光。從平江起義上井岡到橫刀立馬走長征,從血雨腥風戰(zhàn)太行到縱橫馳騁大西北,從保家衛(wèi)國赴朝鮮到廬山會上進忠言,一路揮斥方遒、披堅執(zhí)銳、過關斬將,彭伯伯身邊犧牲倒下的戰(zhàn)友不計其數,如今彭伯伯竭盡所能地照顧我們這些烈士子弟,我想面對如此處境,做這些事情對彭伯伯內心來說也是一種安慰。
最后一次見彭伯伯,已是1965年的深秋,那時中央已決定派他到西南去領導“三線”建設,彭伯伯讓警衛(wèi)參謀景希珍將所有的舊報紙賣掉,所得40元全部拿來請客,那天我和愛人有幸去給他老人家送行,表達了我們一家對他的祝賀。“文化大革命”開始后,我們一家無從打聽到彭伯伯的消息,直到1973年才從彭伯伯侄女彭梅魁處得知他的近況,母親便隔一段時間攢點錢,讓正烈買一些牛肉辣醬、果汁和茶葉,然后托彭梅魁、彭鋼捎給彭伯伯。1974年11月29日,彭伯伯不幸離世,在那個特殊的年代,沒法見他老人家最后一面,母親帶著我們一家人,在他逝世的301醫(yī)院門前馬路上徘徊良久,最后找了一處離停放他遺體最近的地方默哀。
徜徉在林間小道,感嘆歲月如梭,時過境遷。彭伯伯離開我們已經40多個春秋,如今回憶起與彭伯伯的點點滴滴,心頭仍然泛起他老人家和藹而又偉岸的形象,仿佛就在昨日、就在眼前?;叵胛疫@一生,也算沒有辜負他老人家的心愿,尤為欣慰的是兒子正烈,這個彭伯伯最為喜歡的“小同志”走上了和我父輩一樣的道路,從軍38年已從一名小戰(zhàn)士一步步成長為共和國將軍,正在盡心竭力地為黨和國家作出自己應有的貢獻,這也算是告慰彭伯伯的在天之靈了。(陳晃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