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有一個龐大的工人群體,不僅有作家去關注工人的生產生活,特別是以“非虛構寫作”的形式反映這個群體的狀況,更重要的是,工人群體中也出現了更多的寫作者,他們以富有現場感的真誠文字,寫下生命中的喜樂與沉痛,為這個時代留下了一份生動的記錄。
今年2月初,在距離北京市區(qū)20多公里的工人文化藝術博物館的新工人劇場,舉辦了一場特殊的詩歌朗誦會——“我的詩篇:工人詩歌云端朗誦會”,19位來自全國各地的優(yōu)秀工人詩人們首次“云集”在一起,朗誦自己的詩歌。這場朗誦會通過網絡平臺全程直播,讓這些充滿溫度的詩歌為更多的讀者所了解。
“我想告訴你/我在五千米深處打發(fā)中年/我把巖層一次次炸裂/借此把一生重新組合……”爆破工陳年喜在朗誦會上讀了自己的詩作《炸裂志》。做了15年的爆破工作,他已經見遍了生死,“有的工友一小時前還在一起吃飯、打牌、嬉笑,一小時后,就從人間消失了,只留下碗筷、工裝、被褥”。他斷斷續(xù)續(xù)地寫詩,盼望這些文字“成為照亮一些事物與場景的燈盞”。
作為煤礦工人的詩人老井也有著類似的遭遇,礦難讓他觸摸到死亡之冰涼:“在遼闊的地心深處/有一百多個采摘大地內臟的人/不幸地承受了大地復仇時/釋放出的萬丈怒火,已煉成焦炭”。他用低沉的聲音,朗誦這悲痛挽歌,悼念那些死去的礦工兄弟。
并非所有的詩歌都這么沉痛。鄔霞在制衣廠打工,在現實生活中也經歷著諸多的艱辛,但她在《吊帶裙》中所寫的詩句卻充滿祝福:“我已把它折疊好 打了包裝/吊帶裙 它將被運出車間/走向某個市場 某個時尚的店面/在某個下午或者晚上/等待惟一的你//陌生的姑娘/我愛你”。她說,雖然工作繁重勞累,也不能穿上手中的吊帶裙,一想到它被折疊好,運出車間,最終被一個女孩穿上,心中便生出無限美好。
在朗誦會上,唐以洪、繩子、烏鳥鳥、吉克阿優(yōu)、田力、魏國松、鐵骨、白慶國等詩人也紛紛朗誦了自己的詩作。他們的“演出服”多半就是工作服,他們沒有修飾過的面孔,沒有動聽的嗓音,沒有抑揚頓挫的腔調。盡管排練時他們都把自己的詩背得滾瓜爛熟,但一上臺就變得格外緊張。然而,他們真摯的情感控制住了一切,聽眾們安靜地聽著,流下感動的淚。
這場朗誦會之后,對工人詩歌的關注依然持續(xù)著。他們被許多媒體報道,走進《魯豫有約》錄制了一期特別節(jié)目,今年5月還將到天津大劇院舉辦第二場朗誦會。這一切的發(fā)生與財經作家吳曉波、詩歌批評家秦曉宇、導演吳飛躍的積極策劃密不可分。
2013年,秦曉宇將工人郭金牛的詩《紙上還鄉(xiāng)》推薦給了第44屆荷蘭鹿特丹詩歌節(jié),這首詩涉及了一些工人的生存境況。秦曉宇撰寫了《共此詩歌時刻》一文,發(fā)表于《讀書》雜志上,文中提到了《紙上還鄉(xiāng)》的故事。吳曉波看到這篇文章后,寫信給秦曉宇說,中國工人階級是創(chuàng)造物質財富的重要力量。詩歌從來就有記錄歷史的傳統(tǒng),我們現在應該找到這根“線頭”。
于是,他們在討論中產生了一個計劃:不斷地發(fā)現工人詩人,為他們編選一本工人詩典;把這些工人詩人的工作、生活和詩歌朗誦場景拍下來,以此制作出更多的視頻內容,激勵更多的人;根據這些素材,完成一部紀錄電影,展現工人們色彩斑斕的生命。
到目前為止,詩集《我的詩篇——當代工人詩典藏》的編選和影片《我的詩篇》的拍攝已經基本完成,將于今年6月左右同時推出。其中,影片主要聚焦烏鳥鳥、吉克阿優(yōu)、鄔霞、老井、陳年喜和已故的許立志6位詩人。拍攝地點有北京、上海、成都、東北、珠三角、長三角,也有充滿濃郁民族風情的大涼山,以及河南的深山礦洞、陜西邊界之地。